終於讀完易子的小說,身心陷進文字的漩渦內,久久無法抽離。我四肢平躺在床,身體因前陣子的廢寢忘食,似乎有些虛脫,不過靈魂彷彿被牽引到外太空,擺脫了地心引力,飄浮在無重力的狀態,有種渾然忘我的空洞混雜著迷惑,許多矛盾的思緒像浪濤般在腦海中翻滾。

這幾天,我的情緒處於憂與喜之間,反正就是有一股無法描述的飄浮感上了身。仔細觀察自己,沒有極端的快樂,但也非絕對的不快樂,大概是因腦細胞被掏空了,所以人也隨之空了,處在空空的意識裡,眼睛掃過的這個世界也變空了。

我身上似乎有股飄浮感存在,那是無與實之間的拉鋸,不過就是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來刻劃此刻的心情,也唯有現在,我才能完全明白姊姊宜安為何必須專程趕赴書店三戰易子小說的歷程。即使自己也把書中的每個字都仔仔細細讀過一遍,可惜還是不敢拍胸脯保證看懂了這本小說。我一直在思考,作者為何如此安排令人迷惑的結局呢?書中的主角,也就是未來的領袖「信一」,他究竟真的死了嗎?

文字描述他跳下懸崖,用這一跳換來爭鬥不休且勞民傷財的兩方征戰。但是我卻納悶著,他是有修練的人,具有神通卻不願顯露,所以應該不至於就此一命嗚呼吧?懸崖之下或許有生命奇蹟會出現啊!尤其是書中最後一章描述混亂的爭戰過程太過逼真,使得我對未來產生莫名的恐懼與不安,心中更有好多問號需要易子來解答。

後天就要開學了,我快快打理隨身衣物,準備明天住進女生宿舍。本以為只是收拾簡單行囊,東挑西選的結果,卻塞滿一整個行李箱,還有一提袋的讀書用具。三本易子的書就擱在書桌上,此刻我竟有自知之明,不該隨身攜帶會讓人過度著迷的課外讀物,以免打亂了求學進度。

下午四點多,我登入MSN,沒見到村姑幫的成員在線上,倒是跟蔡正欽不期而遇。

「宜靜,快開學了,一切都就緒了吧?」上線沒多久,蔡正欽就傳來文字問候。

「呵呵,謝謝你的關心。你應該也都準備好了吧?」

「是啊,還蠻雀躍的,我終於為老爸考進台大土木系,也算是了了他這生的心願。」

「啊?原來你是為你爸才選唸土木系的?好嚇人!你的人看起來挺有主見的說。」

「老哥跟老姊都要做自己,所以小弟只好以老爸的心願為人生志願。不過我沒有受到任何的勉強,完全是出自志願,反正自己也沒設定要讀甚麼科系,好像讀甚麼都可以,既來之,則安之,所以乾脆就聽老爸的意見,這樣大家也都開心耶,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哈哈!」

「如果能讓家人帶來喜悅,自己也能讀出興趣,算是一舉兩得,我也覺得很棒!」過去自己鮮少主動找話題,多半是健談的蔡正欽在線上開講,我只是附和他而已。不過現在卻是我頭一遭打破慣例,寫了一段文字傳給他,也算是答謝他先前的贈書,引介我進入易子的文字世界:「謝謝你送我三本易子的書,小說我看完了,果然精彩,難怪能打破書市記錄,改天再還給你,謝謝你!」

「我之前就說要送妳,真的不必還!」

「不好意思啦!應該要還。」

「跟朋友還這麼客套?不夠朋友!對了,現在妳對易子的觀感如何?剛剛看完小說,應該會讓妳睡不著覺吧?」

讀了蔡正欽的文字,心被震了一下,好像被隔空透視般驚慌,我刻意保持冷靜,寫了一段言不由衷的回覆:「還好啦,小說就是要故事離奇又撼人,劇情讓人猜不透,才會讓人想看下去,如果是平凡無奇的內容,怎麼可能會變成暢銷書呢?」

「既然宜靜這麼說,那妳一定是看懂了囉?」

「啊……其實……,」我愣在線上許久,突然良心發現,不想再繼續瞎掰下去,還是實話實說比較適合自己的本性:「老實告訴你,我看不懂啦!」當這段文字傳出去後,原先在心中的忐忑不安竟然自動消失了。

「哈哈,我跟妳,也看不懂。」

「原來你也看不懂?」我瞪著電腦螢幕的文字,逕自大笑起來,快速打了一段回應:「真的嗎?沒想到你也不明白易子撰寫的結局?」

「哈哈,宜靜果然不是易子迷,其實看不懂的讀者太多了,不只妳跟我而已。」

「不瞞你說,這兩天我一直在猜結局,讀到最後,竟然看不出來,還真的不太敢大聲講出來。每個字都看得懂,結局卻讀不明白,我很怕會被人嘲笑呢!哈哈!」

「宜靜放心啦,這很正常!就是因為多數讀者都陷入小說建構的文字中,卻找不到確切的答案,所以才能造就廣大易子迷的忠誠度,人人都在期待續集,這樣一來也多多少少神化了作者。」

蔡正欽的文字,像是打亮黑夜的第一道曙光,突然使我清醒了。原來看不懂結局是正常,原先滯留在腦海的思緒波濤也逐漸歸於平靜。

不過就在這瞬間,電腦螢幕右下方出現熟悉的框格訊息,MSN系統主動提示劉孟祥正登入,使我暫停跟蔡正欽的閒聊,內心好期待能跟久未謀面的班長劉孟祥問候幾句,可惜短短十秒過後,他就離線了。

我嘟起嘴,眼眶竟有些濕潤,無精打采跟蔡正欽道別,隨後也匆匆登出。

晚上十點多,躺在床上發呆好久,看似無所事事,卻是事事糾葛。想起明天此刻,自己應該要躺在陌生的床舖上,跟一群陌生的同學展開大一新生活,然而當下的心情充斥著許多不相干的情緒,像是方向紛亂的箭頭互相交錯著。

一夜沒睡,翻來覆去,躺在下舖的姊姊宜安被我的動作吵了一晚,卻沒有任何抗議,後來我竟能聽到她熟睡時的規律鼾聲。

清晨四點半,自己終於無法再待在小小床舖上繼續翻滾,刻意放輕了身子,爬下床,打開電腦,連線到學校公告,又讀了一次幾乎可以背誦出來的入學須知,然後在網海裡閒逛亂闖了十幾分鐘,直到點入自己部落格,突然興致來了,輕輕敲起鍵盤,發了一篇文:

「為何問號一出現,就必須要有配套的解答?
如果無解也能納進選項中
我一定會在框格裡填寫它
不懂或許是一種幸福
朦朧會讓世界更美好
每個人看世界的聚焦不一樣
我只想學習扮演一朵自信的無名花
至於能不能發現一座繽紛的森林?
即使無解,天空也想為我的傻會心一笑」

不假思索,直接就打了標題「無解」。這兩個字不僅是我讀完易子小說最直接的想法,或許也點出現階段自己人際關係的某些茫然與無力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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